说这话时,伏特加的枪口正对着雪川怜芽。他咧着嘴,黑漆漆的枪口如同无尽的深渊,雪川怜芽看着有点头晕,但没当回事。伏特加,杀了他。琴酒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。伏特加向来奉行能直接动手就暴力解决的原则,在琴酒那一声暴喝出来的时候他就敏捷地掏出了枪对着雪川怜芽。既然如此,那赤霞珠你去死吧!他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,子弹伴随着砰声射向雪川怜芽。电光火石之间,雪川怜芽果断地一个俯身弯腰躲开子弹,而后滑步向前踢飞伏特加手上的枪。交锋只在刹那间。形势的转变也只在刹那。雪川怜芽抽出一直藏在身上的薄如蝉翼的刀片,冰凉的刀身贴在伏特加的脖子上,后者一动不动。我比较惜命的呀,还是你去死比较好噢伏特加。雪川怜芽笑眯眯的,看在多年同是天涯打工人的份儿上,我会尽快解决掉你的。伏特加冷哼一声,道:要杀就快点,赤霞珠,你别以为你杀了我你会好过到哪儿去。我可没这么想。不跟你的老大说一声再见吗电话在刚刚的那一刻被摔到了地上,幸好质量很过关,没有摔得四分五裂,并且仍然处于通话状态。听见枪声的琴酒立刻意识到那边发生了什么,他的声音从电话话筒中传出来,有些失真,却不掩那份愤怒。赤霞珠,你是要背叛组织吗雪川怜芽道:真是冤枉啊,正当反击也有错吗说完,他一脚踩碎了电话。组织的人逐渐围了上来,慢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,雪川怜芽和伏特加的位置就在这个包围圈的中心。雪川怜芽抬起眼眸扫视了这一圈人,觉得没一个能打的,只是胜在人数众多,能够靠数量压倒敌人。海面平静,他隐约看见有人站在不远处沉默地注视着自己。右耳戴着的耳机里一阵电流声响过,转为赤井秀一的声音。按原计划实行当然。赤井秀一并不怀疑雪川怜芽的战斗力。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想和雪川怜芽单独约一架,看看到底谁的近身搏斗更强。但这种想法在他和雪川怜芽一起出过任务之后打消了。雪川怜芽那家伙看着瘦瘦的一个,像张纸片一样,身上不知道带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。包括且不限于刀片针筒药瓶等等。跟他打架简直是防不胜防,一边提防他的双手双脚,一边还要小心暗器,实在是不愉快的战斗。原来你早有预谋。伏特加被架着刀片也不害怕,不知道他是因为心大还是冷静,雪川怜芽觉得是因为心大,毕竟伏特加在他看来一直都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。哇哦,真聪明呢伏特加,需要我为你鼓掌吗不过很抱歉,我现在没空管你。雪川怜芽手腕一转,刀片在伏特加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。他原本想先杀了伏特加再来解决眼前的这些炮灰,但耳畔忽然响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,让雪川怜芽的动作下意识地放慢。怜芽酱。谁在叫他呼唤如影随形,雪川怜芽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声音。伏特加趁此机会拽住雪川怜芽的手腕,直接过肩摔把雪川怜芽摔到地上然后狠狠地踹了一脚,将雪川怜芽踹飞出去。他将地上的枪捡回来,自己则是回到人群当中,重新将枪口对准倒在地上半支起身子的雪川怜芽。赤霞珠,现在换我送你上路了。雪川怜芽垂着头,他有一段时间没去剪头发了,以至于刘海有些过长,此刻全都垂落在眼前,遮住了他自己的视线,也让伏特加看不清他的神色。你听见了吗伏特加有些莫名其妙,半眯起眼睛谨慎地看着雪川怜芽。那道熟悉的声音更近了,雪川怜芽抬起头打量四周,在场的各位没有那道身影。再远一些的地方,他看不见了。听见什么赤井秀一以为是在问他,还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。有人在叫我。赤井秀一皱着眉,他低声问道:你说的是谁赤霞珠,你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吧雪川怜芽眨了下眼,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了。他轻声道:不会的,哪有那么巧。说归说,雪川怜芽其实还有些恍惚。看不清的视野朦胧,似隔着一层白雾观花,只看得见花的轮廓,看不清花的细节。是真的吧是真的吗雪川怜芽很难不去这么想。他下意识地去回想刚刚听到的那句话。我在等你,早点回来。这样的话太过温柔,仿佛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样的事情,只要一回头都能被人接住。雪川怜芽想,他没有和人定下过这样的约定或承诺。所以不会有人等他。幼年的雪川怜芽喜欢往一家花店跑。那家花店的店长是一位温柔漂亮的女性,披着长卷发,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像山泉般清澈。雪川怜芽喜欢花。也喜欢那个一见如故让他感觉亲切的店长姐姐。他时常去找那个店长玩,在花香里抱着店长的手臂撒娇。店长会笑着抚摸他的黑发,然后送给他一枝应时的花让他拿着玩。怜芽真是可爱啊。那家花店每天都开,雪川怜芽每天都去,小孩子没太多想法,几乎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日常会一直保持下去。但某天,那家花店关门了。店长没有给雪川怜芽留下只言片语,两个人没有道别。雪川怜芽兴致勃勃地去,垂着脑袋回。后来雪川怜芽明白了,因为没有约定过,所以不存在羁绊。再见了,赤霞珠。伏特加阴恻恻地笑道。下地狱吧你!第二颗子弹眨眼便至,雪川怜芽的表情没有变化一星一点,他漠然地翻滚躲开,身手敏捷地爬起来顺势踢倒旁边的几个人。即使是看不太清,其余的感官也能让他处理掉这些人。赤井秀一:赤霞珠,你的身手退步了。抓紧时间,否则我可不能保证能让你全身而退。嗯。雪川怜芽没有反驳,他站起来看着身旁的这些人,心想,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全身而退。他要死在这里。他会亲手终结掉自己的生命。正如碾碎一朵洁白的茉莉花,因为花朵太小,轻轻捻在手里一不小心就会碎掉一样。雪川怜芽想,这才是他今天的目的。你在和谁说话,是他吧。阴影里,降谷零冷声问面前那个半蹲着的男人。他的长发变成了一头短发,面容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区别。赤井秀一回头,四目相对,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没有熟人久别重逢的亲昵,冷漠而又僵硬。是他。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降谷零眯起眼睛,语气称不上好。幼驯染背着自己和该死的莱伊搞事情,把自己瞒在鼓里,这种感觉换谁都不好受。他和赤井秀一所处的空间只有月光是唯一的光源,风吹过两个人的脸,冰冰凉凉的。或者我换一种问法,他想干什么赤井秀一沉默片刻,他的注意力其实并不太全集中在降谷零的话上,还有大半部分分给了耳机那边的雪川怜芽。雪川怜芽好像没听见赤井秀一这边的动静,赤井秀一想,这家伙听到降谷零的声音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。真是奇了怪。这家伙真的没有掉链子吗赤井秀一静心听了一下耳机那头的动静,感觉那边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沉默的氛围当中。莱伊,你有听我说话吗赤井秀一瞥他一眼。身为狙击位,他时刻都该观察着整个战场的动静,因此赤井秀一只是给降谷零打了个手势扔给他一个望远镜,没有开口说什么。降谷零接过望远镜,游轮上的人清楚地映入眼帘。他动了动唇,想说些什么却又克制住了自己。怜芽酱,你到底想干什么呢他望着那个人,心里止不住地揣摩幼驯染的意图。他让我带你离开这里。寂静的夜晚里,赤井秀一的话突然打破了这份安静,又随着风声消散。你现在去或许还来得及。降谷零问:你现在告诉我有什么意义赤井秀一微妙地勾起唇角笑了笑,他道:有什么意义不在我,而在于你,波本。现在难处理的可不是我。再说了,算是我的一点良心发现或是补偿。降谷零无心和赤井秀一再纠缠,他撑着墙翻身跳下去,身体飞快掠过遮蔽物,一路朝着游轮疾行。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梦。那个梦里实在是吓人,雪川怜芽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舞动,轻飘飘地便落到了海里。仿佛激不起半点浪花。降谷零心砰砰作响,他加快了步伐,再快一点,更快一点,快点找到那个人,快点抓住他。猫主子趁饲养员不在家的时候大闹特闹,就快把自己的命折腾没了。再不快点抓猫,降谷零就要成为一个没猫的野人了。金发青年叹了口气。紫灰色的眼睛含着复杂的情绪,那双下垂眼都愁苦起来,眉头紧锁,板着一张谁见谁被吓住的脸。潜藏着的警察也行动了起来,他们举着枪缓缓包围了游轮,偷摸上了游轮。到此时,各路人马皆已登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