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婳问顾傲霆他会不会死?你会不会被抓?”后者才是她最担心的。顾谨尧轻描淡写道:“不会,他伤得不重,满脸是血是因为撞断了眉骨,看着吓人,并不致命,去医院住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出院了。你别想太多,我不是为你,是替我妈报仇。他毁了我妈,毁了我,我向他讨点利息是应该的。”苏婳心里跟明镜似的。他这么说,是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。心里更感激他了。又感激又愧疚。忽然想到什么,苏婳失声道:“顾傲霆车上的司机……”那是个无辜的人。“开车的是我一个战友,和顾傲霆的司机长得很像,乔装一下,以假乱真。我战友受过专业训练,在汽车撞上护栏之前就已经跳车。我这么做,是警告顾傲霆,再不安分点,我随时可以取他性命。”苏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,只一遍遍地道谢。顾谨尧虚虚一笑,“生分了,小时候你不会对我这么见外。”苏婳神色微滞,“可能我们都长大了,又隔了那么多年没见。”顾谨尧垂眸望着她,坚硬的眉眼眸光柔和,心却绷着,“有没有觉得我很可怕?”苏婳摇摇头,“对我妈下狠手的人才可怕。凭什么被伤害了,我们就要忍气吞声?就不能反击?姑息养奸,只会纵容作恶的人越来越猖狂。”顾谨尧暗暗松了口气,“你不觉得我可怕就好。”苏婳语气坚定,“永远不会。”顾谨尧眼尾漾起笑意,笑容清朗好看。此时无声胜有声。耳边忽然传来“哒哒哒”的声音。柳忘一身碧绿色修身改良旗袍,踩着高跟鞋,风风火火地走过来,手里抱了一束色泽鲜艳的花。看到苏婳,她一脸愧疚,“对不起小婳,是我没照顾好佩兰姐。”苏婳黛眉微拧,只摇了摇头,什么也没说。柳忘把花递给她,“不管佩兰姐以后怎样,我都会照顾她,给她养老。”苏婳接过花,轻声说:“不用。”柳忘拍拍她的肩膀,“月有阴晴圆缺,人有祸夕旦福,你别太难过。”苏婳点点头。柳忘看向顾谨尧,收敛脸上的笑,板着脸,“你跟我来一趟。”母子二人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。柳忘忽然抬起手,就朝顾谨尧脸上打去。顾谨尧一偏头,轻松避开,“你要干什么?”柳忘怒气冲冲,“顾傲霆的车祸是你找人搞的吧?”顾谨尧语气坚硬,“是!”柳忘眉头拧成个疙瘩,怒视他,“你疯了?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,你要是被抓了,我怎么办?你是嫌我活得太长了,想气死我是吧?”顾谨尧神色淡淡,“你不是恨不得他去死吗?拿簪子扎他几下,不痛不痒的,扎一百下都死不了,直接来场车祸多痛快。”“要动手也是我动手,我四五十岁的人了,怎么样都无所谓。你还这么年轻,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!以后做事要三思,不要再这么冲动了!”顾谨尧扯了扯唇角,“心疼他了?”柳忘没好气道:“心疼个鬼!他死了活该!那种老畜牲活着都是污染空气!我是担心你!”顾谨尧单手插兜,云淡风轻,“放心好了,他死不了,伤不重。万一查出来,大不了我去坐几年牢。不过我觉得他们压根就不会报警,你就把心好好地放进肚子里吧。”柳忘迟疑,“你确定?”“嗯,确定。”柳忘浅浅松了口气,“下不为例,若再有下次,我打断你的腿!”顾谨尧笑了笑,“好。”柳忘拍拍怦怦乱跳的胸口,揶揄道:“真伟大啊你,为了给苏婳报仇,不惜去坐牢。可惜你做再多,有什么用?你外婆病成那样,就只剩下一个遗愿,想看着你结婚。这么小的愿望,她都不肯答应,一片痴心喂了狗。”顾谨尧不以为意,“你没真心喜欢过一个人,自然不懂。真喜欢一个人,不想给她带去一点麻烦,也不想让她有一丝为难。”柳忘撇撇嘴,啧啧几声,“那你外婆那边怎么办?”顾谨尧手肘担到窗台上,腕骨微凸,“到时找个临时演员吧。花点钱就能解决的事,没必要去为难苏婳。”“可你外婆就想看你和苏婳结婚,这些日子天天念叨,念叨得我耳朵都长茧子了。”顾谨尧抬手捏了捏硬挺的眉骨,“那我尽量找个和苏婳长得差不多的,到时化化妆乔装打扮一下,看能过我外婆那关吧。”柳忘不耐烦地叹口气,“你外婆可没那么好应付。真搞不明白,就走个过场,又不是让她真嫁给你,有那么难吗?矫情。”顾谨尧听不得别人说苏婳不好。他失了耐心,“没事的话,我走了。”柳忘不满道:“陪我说不了几句话,你就不耐烦,天天跟苏婳黏在一起,也没见你烦过。”“苏婳可没你这么唠叨。”柳忘伸手去推他,“走吧走吧,快去找她吧,她啥都是香的,可惜就是不喜欢你。”顾谨尧抬脚就走。走出十多米,一拐弯,看到了站在墙后面的苏婳。顾谨尧神色微微一顿,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“我,路过。”苏婳随口编了个借口。虽然顾傲霆嫌疑最大,可是她对柳忘也持怀疑态度。加州那么多好玩的地方,为什么偏偏去船上吹海风?养母一直昏迷不醒,她难过,悲痛,心力交瘁,神经脆弱到极点,杯弓蛇影,草木皆兵。看谁都像嫌疑人。跟过来,是想听听柳忘说什么,因为破绽都是在不经意露出来的。幸好没听出破绽,却听到了柳忘对她的种种不满。顾谨尧浅浅勾唇,“你是不是怀疑我妈?”被戳中心事,苏婳微垂眼睫,掩饰真实情绪。“你怀疑也正常,毕竟是我妈要带佩兰阿姨出海兜风的。不过,我妈她虽然有点神经质,却不恶毒,更不会伤害佩兰阿姨。佩兰阿姨从小带着她玩,在她眼中是姐姐一般的存在。再者我妈脑子不够聪明,心理素质也不行,如果真是她所为,早就露出破绽了。”苏婳想想柳忘平时的所作所为,并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,且十分情绪化。这种人如果杀个人,自己会先乱了阵脚。苏婳道歉,“对不起,是我多疑了。”顾谨尧不在意道:“正常,换了我,也会怀疑。”四天后。苏佩兰终于有意识了。没多久,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VIP病房。只是脑子还不清醒,迷迷糊糊的,话也说得不利索,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,十分吃力。医生说这是头撞到礁石上的后遗症。想恢复到从前那样,难度很大。苏婳心都灰了。握着养母浮肿的手,看着她光光的头,回想起她往常伶牙俐齿,风风火火的模样,苏婳心里愧疚得厉害。心如刀割,难以言说。如果当初她痛快地和顾北弦离婚,不藕断丝连,或许母亲就不会出事。因为他们俩的爱情,她腹中的胎儿没了,阿忠失去了生命,如今母亲又重伤在身。从来没想到,爱一个人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。苏婳抓着母亲的手放到唇边一遍遍亲吻,眼圈渐渐泛红。忽听有人敲门。苏婳头也没回,应道:“请进。”门推开,走进来一抹高大的身影,儒雅的声音喊道:“小婳。”苏婳猛地回头。看到面孔俊雅,气质斯文清贵的男人,她眼底泛起一丝惊喜。“爸,怎么是你?”苏婳推了椅子站起来,就朝他小跑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