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裴的提醒不无道理,因为很快贺今就意识到了一件让情况雪上加霜的事。钟许被霍从舟囚禁起来了。他无法得知外界的一切消息,其他人也无法接触到他,他在那座漂亮孤独的公寓里,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笼中雀。不过,这个囚禁其实也没有持续多久,甚至不到三天。但不是霍从舟想开了,而是,钟许自杀了。自杀在霍从舟以1。7亿美元的条件应下并请来Alan飞刀的那天晚上。景裴带着Alan的团队和整套原装的设备仪器,乘专机在凌晨回到了国内。他才刚将人客气地送到预定的酒店套房里下榻,并确认医院那边对接好了机械的运送,转眼就接到了霍从舟的电话。本以为他只是来询问,没成想一开口却直接扔出了一个炸雷。对方没了以往的高傲冷静,声音显得慌乱而狂躁,让本就连轴转的景裴倍感疲倦。听完来龙去脉,景裴更是觉得无语加头疼。他少见地同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发了火,严肃而失望地斥问道:霍从舟,你到底在干什么骂归骂,帮也还是得帮。钟许已经在送去医院的路上,景裴当即联系了急救中心的蒋主任,让他调配好人手候着,同时,嘱咐护理处把后续要用的私人病房之类的准备好。办完这些,景裴来不及多做休息,挂了电话捏捏眉心,也动身赶往了医院。贺今大半夜接到消息的时候,人还是懵的,待回过神来,只觉得天塌了。睡梦被吵醒的愤怒此刻已经微不足道,他马不停蹄地起床,换衣,驱车去医院,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。俩人前后脚抵达,钟许已进了急救室,霍从舟则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,衣服皱皱巴巴,沾了血,满脸颓然和懊丧。贺今看到景裴回来了,略显意外,朝他颔首示意了一下,以作问候。见他风尘仆仆的,贺今只觉得没有最惨,只有更惨。霍从舟能不能过来让他们俩打两拳啊!他内心咬牙切齿地想,强忍着起伏的情绪,填写资料办理各种手续去了。钟许好像是怕痛,又好像是生怕自己死不成,在割腕之前,还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。清创缝合,补液输血,洗胃处理,等到急救基本完成,钟许的生命体征稳定下来,转入病房观察的时候,天都蒙蒙亮了。医院是景家的产业,在深更半夜这样大张旗鼓地调度医疗资源,家里的长辈自然也收到了消息。景裴的父亲一早就打了电话过来,景裴接起,恨铁不成钢地瞥了霍从舟一眼,替他隐去了部分关键,只说是从舟的朋友出了点事儿,并不打紧。景崇云未必不明白儿子这话里的糊弄成分,但对于小辈,只要不闹出什么给天捅个窟窿的大问题,他们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他声音淡淡的,叮嘱道:爷爷们年纪都大了,你们自己注意分寸。好的父亲。景裴顺从地回复。挂了电话,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,双臂交叠,静静看着坐在病房外、甚至没有勇气进去瞧一眼钟许的霍从舟,叹了口气,认真思考给这段怨种友谊降级可行性。贺今从外面买了早餐回来,是老式的栥饭团和现磨豆浆。他看自家老板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就不顺眼,终是没忍住,深呼吸着,翻了个白眼。他顿了顿,走到景裴的身边,将手里热腾腾的东西递了一份给他。贺今眼神带着些许同情,微微笑了一下,没有说话,有种与难兄难弟尽在不言中的感觉。贺今:有这么一个神经病朋友真是辛苦你了,还没工资拿,更苦了。景裴见状倒是有些意外,接过东西,轻声和贺今道了句谢谢。豆浆的暖意隔着杯套顺着指尖蔓延而上,景裴确实累,打开杯子的小翻盖,低头浅浅啜了一小口。醇厚顺滑的液体在唇齿间打转,弥漫着清香,味道有点偏甜,大概是额外加了不少糖。他稍稍皱了下眉头,不太习惯,看了眼站在身旁的贺今,又平缓了神色,表情如常地咽了下去。挺好喝的,哪家的景裴随口找着话题,问贺今。贺今闻言抬头看他,眨眨眼睛,回道:江荷北路,豆子居的。嗯,口感不错,要是甜度低点就好了。景裴评价着。贺今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,说:呃……抱歉,哈哈,是我放的糖。景裴摇摇头,勾唇,表示无妨,又继续喝着。霍从舟听到俩人的交谈声,视线瞥了过来,见他们自然地站在一起,还有些疑惑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。贺今感受到老板的目光,光速换上得体的微笑,把另一份早餐递给了他,说:霍总,您的。钟先生的粥我放在保温壶里了,要给他送进去吗霍从舟看着那朴素的饭团,既没心情,也没胃口,摆了摆手。他倒是接过了盛着粥的保温壶,神色落寞,踌躇片刻,进入了钟许的病房。贺今朝着霍从舟的背影小猫似的呲了呲牙,仿佛在说:没品。景裴悄悄打量他的川剧变脸,剥开包着饭团的纸,遮掩着嘴角难忍的笑,咬了一口。糯米里裹着切成小块的脆油条酥,里脊肉滑嫩鲜香,配上调味用的肉松和咸菜,食材简单,吃着却丰富。景裴慢条斯理地嚼着,咽下,又咬了一口。贺今忿忿不平地拆开自己的饭团,一口饭团一口豆浆,腮帮子一动一动的。钟先生还没醒啊。贺今说着,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。景裴转过眸子,问:怎么说他要是醒了——贺今话音未落,病房里就传出了隐隐的声响,下一秒,霍从舟从里头被赶了出来。贺今挑眉,凉凉地补完了有目共睹的后半句:霍总就得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