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停车场见到景裴的时候,他已经把白大褂脱掉了,只一身简单干净的衬衫,配着条深灰色的领带。明明是一丝不苟的装扮,散发出的气场却平易而随和。考虑到贺今也是开车来的,俩人并没有共乘,景裴将店的位置在手机上发给了贺今,说:我已经约好了,店不远,你看导航或者跟着我走都行。贺今应了声好,打开对话框想确认一眼,却顿住了。本以为景裴会带自己去咖啡店之类的适宜下午茶和办公谈话的地方,却不想发来的定位是一家私房的砂锅粥馆。已经约好了……贺今品着,不知道为什么,直觉好像踏入了个有所预谋的陷阱,并且还猜不出猎人图什么。但看看景裴云淡风轻坦坦荡荡的模样,又怀疑是自己心存偏见,想得太多了。见贺今皱眉发愣,景裴轻轻出声问道:怎么了你如果不喜欢的话,可以换一家。没有。贺今回过神,摇摇头,还想再解释点什么,肚子偏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。他霎时觉得好丢脸,不自然地说了句走吧,逃似的去了自己车上。身后,景裴看着他难得慌乱破功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笑,随即也转身上了车。十来分钟的路程,确实不远,很快就到了。贺今停好车,跟景裴一前一后走进了店里。他闻着那醇厚朴素的米香,莫名心安,同时感觉肚子更饿了。到底是医生,安排和考虑的确细致,贺今不由地默默想着。他胃里空洞泛酸,现在让他去吃腻腻的咖啡店小甜品,他真的会吐的。这个时间段餐馆里没什么人,在位置上坐下,景裴将纸质的菜单递给了贺今,介绍道:这里的太子蟹对虾粥很不错,你若是不忌口,可以尝试一下。不过,砂锅粥都是现煮的,要等半个小时左右,先选些点心小食垫一垫吧。他补充着。贺今点点头,说了声谢谢。他视线扫了一圈,在干蒸烧麦前打了个勾,又挑了几个清口小菜,然后把菜单递还给了景裴。景裴随意地补了几样,便让服务生拿下去了。贺今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,放下杯子,说起了这趟出行的主要目的:景医生,Alan团队的大致情况陈主任已经同我说明了,霍总想必也跟您沟通过,他的意思,还是希望钟先生的外公尝试这个方案,不要保守固封,甚至放弃治疗。嗯。景裴淡然应着,表示知道,他给自己倒了杯茶,又替贺今添上,邮件已经给我的导师发过去了,明天我会动身,去国外和他们面谈。他不急不慢地浅饮一口,说:但是,我不赞成这件事瞒着钟许去做,作为病人家属,他有基本的知情权,毕竟即便Alan整个团队和原装机器都弄来,手术依旧有一定的风险存在。而且,这方案对他来说,其实是一个好消息,是一线生机。贺今沉默,景裴说的他都了解,霍从舟心里也未必不清楚,景裴肯定也如是劝过他的,可他还选择这样,实在是让人难为。正无言着,服务生端上了俩人点的吃食和小菜,景裴将竹制的蒸笼朝贺今略推了推,宽慰道:先吃吧,填饱肚子,不必太过忧虑和苦恼没有发生的事。贺今撇了下嘴角,嗯了一声。小巧的烧麦上缀着晶莹的鱼籽,饱满的虾肉给得很足,呼之欲出,看着就鲜甜劲道。贺今用筷子夹了一枚,咬一口,眼睛动了动,下意识地重新去留意这家店的名字。贺今:好吃,码一下。景裴察觉到他的小动作,唇角弯了弯。俩人边吃边继续说着请团队和机器过来的注意点和后续计划——贺今主要负责吃,景裴负责说。等到所有细节絮絮叨叨地基本校对确认好后,砂锅粥正巧熬好,热腾腾地被端上了桌。浓稠的粥用了热锅冷油煎出的虾头油膏做高汤底子,金灿灿的,散发着鲜香。每粒米都被煮得透透的,吸饱了汤汁,熬得开花,白嫩的太子蟹肉埋没其中,再点缀上虾仁和干贝之类,十分丰盛。贺今盛了一小碗到面前,舀起一勺低头吹了吹,然后缓缓送入了口中。刚才的交流已经让他放松了下来,不再客套疏离地绷着,他眉峰微挑,评价道:景医生,蛮会吃的嘛。景裴也给自己盛了一碗,品着,回复他:嘴比较馋,试过的店多了些。贺今闻言,垂眸轻声笑笑,没再说话。和礼貌性的微笑不同,那笑意勾得眼角弯起了圆润的弧度,浅淡,却真实,让本就漂亮的脸更添了几分艳丽的色彩。景裴将这美好风景尽收眼底,片刻,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。临别,景裴买了单,并婉拒了贺今的转账请求。不用这么客气,贺助。他绅士地说着,下次你遇到什么好吃的店,也可以推荐给我。见状,贺今也不矫情拉扯,大方坦然地答应他道:好。医院这边我暂时不担心,倒是钟许,你近期最好留意着点他的情况。俩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,景裴提醒说,他的压力已经到临界值了,随时可能会崩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