称病罢了朝政的沈觞寒,孤身一人走在前往兰因寺的山路上。这回他没有惊动任何人,所以香客络绎不绝。沈觞寒漫无目的的走着,心想,当初苏茗来这儿,看到的也是这些风景么?来来往往的人群中,有小夫妻相依相偎,在红绸上写下相伴一生的愿望。有抱着孩童逗趣,请求寺中和尚降下福祉的。有书生打扮,写下高中心愿的。人间百态,栩栩如生。沈觞寒突然知道为什么苏茗不愿打仗了。每次打仗就代表着征兵,征兵并不会管谁是谁的丈夫、谁是谁的父亲、谁是谁的孩子,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亲人,都有着似锦的前程。可只要战争的号角声响起,他们或许将天人永隔,再也无法相见。这是极为残酷的一件事,从前的沈觞寒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将会给多少家庭造成苦果。可在战争最前线的苏茗却比谁都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含义。她不贪图名利,更是在每场战役中将伤亡降到最低,她看的见他们的血肉和痛苦。所以她才会在无数个深夜中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沈觞寒的眼眶红透了。他跪在佛前,额头抵着香案上的佛卷,一遍又一遍地祈祷。请将苏茗所有的杀孽都转移到我身上,他静静地想。她是为我执刀的,我该为她背负这一切。堂前清风袭来,吹得红烛恍惚明灭,沈觞寒抬起头,见到站立在一旁的虚空大师。不同以往的不屑一顾,沈觞寒朝他行了个礼,虚空大师不闪不避,安然受之。他的神色和佛很像,看上去平静而慈悲,见沈觞寒身边没有仆从,便也没点明他的身份,只低声道:“施主,经月一别,可还安好?”沈觞寒垂下眼眸,神色里带着难以消解的痛苦:“大师,我不好。”虚空大师依旧无悲无喜,合掌道:“施主请随我来。”他好似看透一切,流露出一声很轻的叹息。“大师,我把很珍贵、很珍贵的人弄丢了,她死了。”沈觞寒喃喃道。虚空大师道:“您说的可是一位穿着玄衣、英姿飒爽的女施主?她几乎每年都会来朝拜一次。”“是的,她就是镇国将军,苏茗。”沈觞寒苦笑,“每年她都央我来,我却从未答应过她。”虚空大师叹息道:“您和苏将军姻缘太浅,既她已离世,施主便莫要太过哀恸,人死不可复生。”沈觞寒沉默了半晌,眼眶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。他祈求地看向虚空:“有没有什么办法,让苏茗过得更好?”“或悬幡盖,及然油灯,或转读尊经,或供养佛像及诸圣像。乃至念佛菩萨及辟支佛名字,一名一号,历临终人耳根,或闻在本识。是诸众生所造恶业,计其感果,必堕恶趣,缘是眷属为临终人修此圣因,如是众罪,悉皆消灭。”虚空道,“您可为她念地藏经。”“苏将军生前杀孽重,若是想在六道轮回中再次投胎为人,须有生者为她叩首七七四十九下。”虚空本是随口一提,可见那天子撩袍下跪,毫不犹豫地叩首,还是感叹着摇了摇头。一切都是孽债。